从顽劣凡夫骤然摇身成为一代高僧的澍葊法师

澍葊法师在清朝道光(公元1821——1850年)和咸丰(公元1851——1861年 )年间 ,在维扬(今江苏扬州)一带声名鹊起,法学远播,上到官府衙门,达官贺胄,下至茶肆酒楼,里苍百姓,没有不知道他的鼎鼎大名的。

但是,这位氏族、籍贯全部众说纷纭、莫衷一是、难以考证的澍葊法师,年少的时候为人却十分蛮悍、彪勇,横行乡里,欺压弱小;同时他又十分懒惰,游手好闲,无赖顽皮,所以,人们对他是恨之入骨,却又没法奈何。

后来,这位顽劣异常的子弟不知怎么一来就投身佛门、皈依三宝了。但是,他虽然身在佛门,而心思却一如尘俗之时,半点没有更改,放纵形迹,不持戒律。

就在他出家的扬州城里的一座寺庙里,有一回,他不顾清修净持,居然大摇大摆地来到厨房里,没等斋饭的时刻到来,就自顾一人地大吃大嚼起来。主管火厨的僧侣当然不允许他这样乱来,就好言好语地劝阻他。没想到他竟然无赖心性顿起,恶语相加,谩骂不止,甚至还想大打出手。正好有人偷偷地报告给寺中住持,住持赶到,才劝阻住他。

之后,住持便当着其他僧侣的面严厉地申斥、诃责了澍葊, 命他好生求学研习,不得惹是生非。如果还不知忏悔,一味行恶,就要将他驱逐出寺。

澍葊一听,心中忿懑异常,但当着这么多人面,却又不好顿时发作,但报复、泄忿之心,却在心中潜滋暗长起来。

到了晚止,他竟然又偷偷地摸到厨房之中,抄起一把十分锋利的菜刀,把它藏在僧房中自己的枕头之下,准备伺机图谋不轨,刺杀住持,然后逃之夭夭,浪迹江湖。

可是,夜深人静之后,澍葊躺在床上,看明月照窗,清辉四泻,却怎么也睡不着 —— 突然之间,他不免心生后悔之意,想:“我如果真的把住持几刀砍死了,自然,心中的怒气得以发泄,复仇之愿可了;但是,我这样做了之后,即便不论自己日后身浪天涯,可却怎么向神鬼、佛祖交代呢?”

就这样。善念一生。恶意顿消。澍葊和尚便决心努力修行,苦诵经律,以期修证正果。可是,他细一揣测,发现自己虽然皈依佛门已经有好几个年头了,却几乎什么也没学会。心中不禁诚惶诚恐,辗转反侧,不能入寐。直到东方欲曙之时,他才突然想起住持曾经说过:“凭借一颗至诚之心,修持《大悲神咒》,也无不穷彻法源,妙证上果。现在,自己善念已生,虽然不会读其他经籍,但这《大悲神咒》还是会读诵的,为什么不修持这一律咒?

想通了这一层,等到天一亮,澍葊和尚便来朝参住持,先为昨日之事诚恳地表达了自己的负惭之意,以示忏悔。接着,他又请求住持,说自己愿意闭关三年,专持《大悲神咒》,希望住持能够不计前过,单给他开辟一间静室,以便悉心修持。

主持法师一听,不觉大喜过望,忙点头依允。

这样,澍葊和尚便来到寺中的藏经阁中,准备闭关修持。为了禁绝自己心有旁鹜,也为了提醒他人不要打扰自己的专心修持。他在正式入关之先,特地削了块木片,在上面大书“禁语”二字,悬挂在自己的胸前。偶尔,有别的僧侣登阁阅经,见澍葊想和他说话,澍葊总是指指胸前的竹牌,并不答理他人,只顾自己修行。

从此,不论寒暑,无论晨昏, 澍葊和尚总是一心修持,从不懈怠。等到春去秋来,三年飞逝,澍葊法师才出关,走下藏经阁。此时的澍葊法师,与三年前相比,人们却惊异地发现,他一改过去的悍勇、粗蛮之貌,神采奕奕,峻秀清空,真可谓脱胎换骨、重新做人。人们见了,无不对他尊敬有加,却又感到神异莫测,只是不知道他的佛法证得如何。

扬州一带,有一种根深蒂固的习俗,即:无论文人学子,还是僧道门徒,无论达官显贵,还是下里巴人,无不喜欢盘桓茶肆,喊饮茶,或餐补,或小憩,或闲聊,无不适心自娱,进退从容。这种风习由来已久,影响深远,成为当地时尚。

而当时,文人学子为了躲避清廷的文学狱,争相钻入考证的圈子中,致使有清一代,小学大盛。什么汤盘禹鼎,文物象数,士子们无不各夺一经,以求渊博,并一概称这制学问叫“汉学”。

当时,仪征(今江苏仪征县)人阮文达校勘《十三经》,普天之下,无不视他为宗师,执经叩问,以释疑难。而有的读书人无缘请益阮公,只好抱着厚厚的一大摞经籍文献,到这茶社酒肆中向人请教。

一天,几个读书人又在茶社之中就某一经籍文义互相诘难考问,争执不休。正好,澍葊法师就坐在他们的旁边,听他们你争我论,莫衷一是,不觉微笑起来,却没有开口说话。后来,这几个读书人终于发现身边的这位僧侣,品貌不凡,气质超尘,而他又自始至终只是微笑着倾听自己的争辩,并不多说一句话。他们心想:没准儿他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高僧呢!

大家这样想着,便一齐诚恳地向他请教。澍葊法师见状,就朗声答道:“你们刚才所谈论的经籍,多有佚脱之处,自然辩析不通。”于是,他便从头至尾,边读边讲,娓娓不已。大家一听,不觉心生敬服,惊骇不止。

从此,士子们争相前来请教,而澍葊法师也以“通博”的美誉在读书人中树立起一尊丰碑。时间一久,大家还惊异地发现,除了佛教经籍、儒道文献之外,内外方策、九流百家,甚至是说部杂记,澍葊法师无不精通,凡有所问,无不应声解释。有时,那些轻薄少年甚至拿黄书绮语前来请教,澍葊法师也一一穷溯源流,正色应答,人们于是更加钦服不已。

后来,阮文达告归居乡,闻听了澍葊法师的大名,就特地屈尊拜访,相互阐发义理奥意,澍葊法师依然是对答如流,不见丝毫阻碍。阮文达听罢,惊讶慨叹,说他的修证“超然于天人之表,非流俗所能望及项背”。

到了清咸丰初年(公元 1851 年左右), 澍葊法师已然是一位蹒跚老宿了,却依然一如既往,时出应客,为人释疑解难。有时候,他看见少年之徒不务正道,而一味地追逐打闹,嬉戏玩耍,没有节制,不觉回忆起自己少年时的荒唐,又感伤于日后的灾难,就感叹道:“你们不务正途,嬉戏无度,日后怎么求生?我已经老了,入土为安,不见灾祸,也就罢了;你们却何以存身呢?”大家听他话中藏因,就反复诘问,但澍葊法师却只是摆头,并不回答;问得急了,他也只是黯然神伤,幽思不已。

就在这前后,澍葊法师还不顾自己年迈体弱,幽居独处,勤修精练,从不懈怠;又以写经自课,抄录无数。尤其是他抄刻的《华严经》等,特别为门徒弟子们所喜欢,往往各自珍藏一部分,以流传后世。

后来,由顽劣凡夫骤然摇身变成为一代法师,似获神助的澍葊法师溘然西归佛国净土。